衢州旧梦：那错过的江南与你

发布时间：2025-10-24 13:01:59   阅读：13

暮春的衢州又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，信安湖畔的柳枝被打湿了眉眼，垂落的绿丝绦在风里打着旋，像极了那年你送我时挥动的衣袖。我撑着一把青竹伞站在水亭门的古城楼下，青石板路上的水洼映出灰蒙蒙的天，也映出我鬓边新生的几缕华发。忽有卖烤饼的香气裹着雨雾飘来，焦香里带着梅干菜的咸鲜，一瞬间将思绪拉回七年前——那个我在衢州旅居的、满是桂花香与你笑声的秋天。

初到衢州时，我是个带着满身疲惫的旅人。厌倦了都市钢筋水泥的冰冷，便寻着“南孔圣地，礼仪之邦”的名声，一头扎进了这座藏在浙西群山里的小城。我租住在坊门街旁的老巷子里，推开窗就能看见斑驳的马头墙，墙头上爬着不知名的紫色藤蔓，风一吹便簌簌地响。而你，是我在巷口那家“老衢州馄饨店”遇见的第一个人。

那天我刚放下行李，饿得头晕眼花，便循着烟火气找到那家小店。推开门时，你正坐在靠窗的位置，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《论语》，阳光透过木格窗洒在你侧脸，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。老板娘笑着问我要什么，你却抬头插了句：“第一次来吧？试试开化清水鱼馄饨，配一碟水晶糕，是我们衢州人的初秋标配。”你的声音像山涧清泉，带着江南人的温软，却又藏着几分爽朗。我愣了愣，点头应下，而后你便自然地挪了挪椅子，邀我同坐。

就这样，我们成了衢州城里最寻常的“搭子”。你说你是土生土长的衢州人，在孔庙旁开了家小小的文房四宝店，守着祖上传下的手艺过活。你知道哪家的烤饼最正宗，哪家的水晶糕加了桂花蜜，知道烂柯山的棋局最妙在何处，知道钱江源的溪水在哪段最清冽。你带着我走遍了衢州的山山水水，也走进了我孤寂已久的心里。

还记得那年重阳，你说要带我去爬天脊龙门。清晨我们踩着露水出发，山路上满是野菊的香气。你走在前面，时不时回头喊我快点，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你身上，像镀了一层金。爬到山顶时，正赶上云海翻涌，远处的群山在云雾里若隐若现，如同一幅水墨长卷。你指着云海深处说：“你看，那就是衢州的脊梁。”我转头看你，你眼里闪着光，比云海更耀眼。那一刻，我忽然想起诗经里的句子：“有匪君子，如切如磋，如琢如磨。”我想，大抵就是你这般模样。

我们常在傍晚时分去信安湖畔散步。你会给我讲衢州的故事，讲南宗孔庙的兴衰，讲水亭门的古老传说，讲那些藏在巷弄里的烟火人情。我会给你读我写的文章，你总是安静地听着，偶尔点评一两句，却总能说到我心坎里。有一次，我问你为什么不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，你笑着说：“衢州这么好，有山有水有故人，何必去远方？”我看着你眼底的温柔，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冲动，想就这样留在衢州，留在你身边，看春柳夏荷，听秋虫冬雪。

可我终究是个旅人，习惯了漂泊。那年冬天，家里发来消息，说母亲病重，让我尽快回去。我拿着手机站在文房四宝店门口，看着你在柜台后认真地磨墨，心里像被千万根针扎着。你察觉到我的异样，抬头问我怎么了，我却没敢告诉你真相，只说有点想家了。你沉默了片刻，然后起身给我包了一包衢州的特产——江山猕猴桃干，还有你亲手写的一幅字，上面是“平安”二字。你说：“想家了就回去看看，衢州永远在这里，我也永远在这里。”

我终究还是走了，带着你的“平安”，也带着满心的不舍。我以为我还会回来，以为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，却没想到，这一分别，竟是“知己别离天涯路，惊觉相思已入骨”。

回到都市后，我忙着照顾母亲，忙着重新融入快节奏的生活，却总在夜深人静时想起衢州。想起坊门街的烟火气，想起信安湖的晚风，想起你温软的声音和眼里的光。我给你发过消息，你说衢州下雪了，孔庙的红墙白雪格外好看；我说我这边一切都好，却没告诉你我有多想念那里的一切。后来，母亲病情稳定，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回衢州，却在收拾行李时收到了你的消息——你要结婚了，新娘是你 childhood sweetheart，那个你曾提过的、在杭州工作的姑娘。

那一刻，我手里的行李箱重重地摔在地上，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。我才明白，“人生最大的遗憾，不是错过了最好的人，而是错过了那个最想对你好的人”。你就是那个最想对我好的人，可我却因为我的犹豫和怯懦，错过了你，错过了衢州的春秋。

你婚礼那天，我没有去。我只是一个人坐在窗前，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，手里捧着你送我的那幅“平安”，一遍遍地念着“风雨人生路，你陪我一程，我念你一生”。我知道，我们之间，就像烂柯山上的棋局，一步错，步步错，最终只能落得个“一别两宽，各生欢喜”的结局。

如今七年过去，我终于又回到了衢州。水亭门的古城楼依旧巍峨，坊门街的烟火气依旧浓郁，信安湖的湖水依旧清澈，只是身边少了那个陪我看风景的人。我去了你的文房四宝店，店还是那家店，只是柜台后坐的不再是你，而是你的妻子，一个温柔娴静的女子。她笑着问我要什么，我说我只是来看看，然后转身离开，不敢再多停留一秒。

傍晚时分，我又来到了信安湖畔。雨还在下，湖面泛起层层涟漪。我想起那年你在这里给我唱的衢州民歌，调子婉转悠扬；想起你说等我回来，要带我去吃龙游发糕；想起你说衢州的春天最美，漫山遍野都是杜鹃花。可如今，“你遇见了这一辈子最特别的人，可你也清楚的知道，你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”。
岸边的柳树下，有一对情侣正在依偎着看风景，男生给女生撑着伞，女生笑着靠在男生肩上。我看着他们，忽然想起李清照的词：“此情无计可消除，才下眉头，却上心头。”是啊，有些感情，一旦生根发芽，便再也无法抹去。你陪我走过了衢州的一程山水，却在我心里留下了一生的思念。

雨渐渐停了，天边出现了一抹淡淡的晚霞。我收起青竹伞，沿着湖边慢慢走着。风吹过，带来阵阵桂花香，那是衢州秋天独有的味道。我知道，往后余生，无论我身在何处，衢州都会是我心里最柔软的牵挂，而你，也会是我记忆里最深刻的温柔。“往后余生，见或不见，你都在我心里。”

离开衢州那天，我又去了巷口的那家馄饨店，点了一碗开化清水鱼馄饨，配一碟水晶糕。味道还是当年的味道，只是少了几分暖意。老板娘认出了我，问我怎么这么多年才回来，还问起你。我笑着说我一直在忙，也祝你一切都好。走出店门时，阳光正好，我抬头看了看天，心里默念：衢州，再见了；你，再见了。

或许人生就是这样，总有一些遗憾，让我们刻骨铭心；总有一些人，让我们念念不忘。而衢州的那些日子，那些与你有关的记忆，就像一封封未曾寄出的信，藏在时光的褶皱里，每当想起，便会泛起淡淡的温柔与忧伤。但我知道，正是这些遗憾与思念，才让我们的人生更加完整，也让那些曾经的美好，更加珍贵。